星期三, 5月 12, 2010

仙境

我說過了,一個人外出公幹,就是我看最多書的時候,所以今天我要介紹一本在公幹期間看的一本書-《仙境》。

同樣的,這是倪匡早期的作品,所以也是兩個小品放在一起。仙境這個故事還好,最少算是有結局。而奇玉雖然算是有結局,但是結局只是帶出了更多的問題。

《仙境》是衛斯理系列第二十本書,我手上的是發行於二零零五年十一月的第十四版。



衛斯理受了一幅畫的影響,與一個印度人去尋找畫中的仙境,可是到了那山谷,一不小心人就會變成怪物,而且是蠋逐步變化,恐怖莫名。衛斯理能夠順利帶著寶石出山嗎?怪物又是怎麼一回事呢?



天突然冷了下來,將近攝氏兩度。皮膚對寒冷的感覺,就是以這個溫度最敏感,街頭上看到的人,雖然穿著很臃腫,但是都有著瑟縮之感。
我從一個朋友的事務所中出來,辦公室中開著暖氣,使人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,出來給寒風一吹,反倒清醒了不少,我順著海邊的道路走著,風吹在臉上,感到一陣陣的刺痛。
我將大衣領翻高,臉也偏向另一邊,所以我看到了那幅油畫。

那幅畫放在一家古董店中,那家古董店,是市中很著名的一家,規模很大,不但售賣中國古董,也賣外國古董,唯一的缺點,就是東西擺得太凌亂,據說,那也是一種心理學,去買古董的人,人人都以為自己有幸運可以廉價買進一件稀世奇珍,所以古董店商人才將貨品隨便亂放,好讓客人以為店主對貨品,並沒有詳細審視過,增加發現稀世奇珍的機會。
但事實上,每一份貨品,都經過專家的估價,只要是好東西,定價一定不會便宜。

那幅將我的視線吸引過去的油畫,就隨便地放在牆角,它的一半,被一隻老大的銅鼓遮著,另一邊,則是一副很大的銅燭台。
所以,我只能看到那幅油畫的中間部份,大約只有三尺高、四尺寬的一段。
然而,雖然只是那一段,也已經將我吸引住了,我看到的,是一個滿佈著鐘乳石的山洞,陽光自另一邊透進來,映得一邊的鐘乳石,閃閃生光,幻出各種奇妙的色彩來,奇美之極。
就那一部份來看,這幅油畫的設色、筆觸,全是第一流的,油彩在畫布上表現出來的那種如夢幻也似絢爛繽紛的色彩,決不是庸手能做得到萬中之一的。
我站在櫥窗之外,呆呆地看了一會,心中已下了決定,我要買這幅畫。

我對於西洋畫,可以說是門外漢,除了叫得出幾個中學生也知道的大畫家名字之外,一無所知,但我還是決定要去買這幅畫,因為它的色彩實在太誘人了,我不管它要多少錢,都要買它。
我繞過街角,推開玻璃門,走了進去。
迸董店中的生意很冷落,我才走進去,一個漂亮的小姐便向我走了過來。
迸董店而僱用時裝模特兒般美麗的售貨員,這實在是很可笑的事,或許這是店主人的另一種的招徠術吧!
那漂亮的小姐給了我一個十分動人的微笑,道:“先生,你想買什麼?”

我知道古董店的壞習慣,當你專門要來買一件東西的時候,這件東西的價格,就會突然高了起來,所以我也報以一個微笑,道:“我只是隨便看看,可以麼?”
我得到的回答是:“當然可以,歡迎之至。”

於是,我開始東張張西望望,碰碰這個,摸摸那個,每當我對一件東西假裝留意的時候,那位漂亮的小姐就不憚其煩地替我解釋那些古董的來歷:這是十字軍東征時的戰矛,那是拜占庭時代的戰鼓,這件麼,我們也不知它的來歷,先生你有眼光買去,可能是稀世珍品。這具印加古國的圖騰,用來作為客廳的裝飾最好了。

一直到我來到了那幅畫的前面,我站定了身子。

從近處來看,那幅油畫上的色彩,更具有一種魔幻也似的吸引力,我移開了銅鼓和燭台,整幅畫,都是畫一個山洞。
那山洞的洞口十分狹窄,是在右上方,陽光就從那上面射下來,洞口以乎鋪著皚皚的白雪,山洞深處,卻十分陰暗,但是在最深處,又有一種昏黃色的光芒,好像是另有通途。

當我站在那幅畫前,凝視著那幅畫的時候,我彷彿像是已經置身在這個山洞之中一樣,那實在是很奇妙難言的感覺,我看了很久,這一次,那位漂亮的小姐,卻破例沒有作什麼介紹。

我看了足有三分鐘之久,我知道我臉上的神情,已無法掩飾對這幅畫的喜悅了,任何有經驗的售貨員,都可以在我的神情上,看出我渴望佔有這幅畫,我剛才的一番造作,算是白費了。

那實在不能怪我太沉不住氣,而是這幅畫,實在太逗人喜愛了。
我終於指著這幅畫問道:“這是什麼人的作品?”
那位小姐現出一個抱歉的微笑,道:“這幅畫並沒有簽名,我們請很多專家來鑑定過,都無法斷定是誰的,作品但是那毫無疑問,是第一流的畫。”
“是的?”我點著頭:“它的定價是多少?”
那位小姐的笑容之中,歉意更甚,道:“先生,如果你要買它的話,那你只好失望了。”
“為什麼?”我立時揚起了眉:“這幅畫,難道是非賣品麼?”
我那樣說,已經等於是在明白地告訴她,不論多少錢,我買得起。
那位小姐忙道:“當然不是非賣品,兩天之前,有位先生也看中這幅畫,已買下它了。”
我的心中十分惱怒,這種惱怒,自然是因為失望而來的,我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,道:“既然已經賣了,為什麼還放在這裡?”

大約是我的聲音太高了,是以一個男人走了出來,那是一個猶太人,可能是古董店主,他操著流利的本地話,問道:“這位先生,有什麼不滿意?”那位小姐道:“這位先生要買這幅畫,可是我們兩天前已賣出去了。”

我悻然道:“既然已賣出去了,就不該放在這裡!”

那猶太人陪著笑,道:“是這樣的,這幅畫的定價相當高,兩天前來的那位先生,放下了十分之一的訂金,他說他需要去籌錢,三天之內,一定來取。”
我忙道:“我可以出更高的價錢!”
那猶太人道:“可是,我們已經收了訂金啊?”
“那也不要緊,依商場的慣例,訂金可以雙倍退還的,退還的訂金,由我負責好了,這幅畫的原來訂價,是多少錢?”
猶太人道:“兩萬元,先生。”
“我出你兩萬五,再加上四千元退訂金,我可以馬上叫人送現鈔來。”
我望著那猶太人,我知道那猶太人一定肯的了,世界上沒有一個猶太商人,肯捨棄多嫌錢的機會,而去守勞什子的信用的。

那猶太人伸手託了託他的金絲邊眼鏡,遲疑地道:“先生,你為什麼肯出高價來買這幅畫,老實說,我們無法判斷得出那是什麼時代和哪一位大師的作品。 ”
“我不管他是什麼時代的作品,我喜歡這幅畫的色彩,它或許一文不值,你別以為我是發現了什麼珍藏!”
猶太人的神色,十分尷尬,他忙道:“好的,但必須是現鈔!”
“當然,我要打一個電話。”
“請,電話在那邊。”那位漂亮的小姐將我引到了電話之前。
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我進出口公司的經理,要他立即送兩萬九千元現鈔,到這家古董店來。我的公司離這家古董店相當近,我估計,只要五分鐘,他就可以到達了。
在那五分鐘之間,那猶太人對我招待得十分殷勤,用名貴的雪茄煙招待著我,讓我坐在一張路易十六時代的古董椅子上。

五分鐘後,公司的經理來了。



這件事發生在很久之前,那時候,我還很年輕,十分好動,有一些事情,分明不是自己能力所能做到的,卻也去硬做,以致終於失敗。如今要記述的這件事就是。

那是一個天氣反常的初春。暖和得幾乎和夏天一樣,我和幾個朋友約定,準備乘遊艇到離我那時居住的城市的外島去採集松樹的樹根,揀奇形怪狀的回來作盆景,所以一早,我便已帶走了工具,出了門口。我剛出門口,一輛極其華貴的貴族型的汽車,在我的身邊停了下來。

那個穿制服的司機差點沒將我撞死,但是卻連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,只是瞪了我一眼,便下了車,打開了車門,一個穿著長袍,五十左右的紳士,拄著拐杖,走了出來。那紳士走了出來之後,拄著拐杖,站定了身子,抬頭向上望了一眼。他望的正是我的屋子,而他的臉上,現出了一種不屑的神情來。

憑良心說,我住的房子,是上下兩層的小花園洋房,那絕不算差的了,而他居然這樣看不起,那不問可知,他一定是富豪之士了。

他望了一眼,走向前去,用拐杖的杖尖去按鈴。我不等他去按電鈴,就一步跨了過去:“請問你要找甚麼人?”
那紳士傲然地望著我:“你是甚麼人?我要找你的主人。”

我冷笑了一下:“到目前為止,我還沒有主人。”那紳士又伸起手杖去按電鈴,我一伸手,握住了他的手杖:“別按了,這屋子中除了我一個人之外,沒有別人在,你要找的一定是我了。”
那紳士以一種奇異的眼光望著我,“噢噢”地哼著:“你——就是衛斯理——先生?”
他那“先生”兩個字說得十分勉強,我心中不禁有氣:“不錯,我就是衛斯理先生!”我特地將“先生”兩字,聲音說得特別重。

那紳士有些尷尬,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法國黑鱷魚皮夾子,在取出皮夾的時候,露出了他腕上的白金表,這位紳士的一切,都在表明著他豪富的身份。他打開皮夾,拿出了一張名片來,道:“衛先生,是周先生,周知棠先生介紹我來見你的。”

我聽到了周知棠的名字,精神不禁為之一振,他是我的一位父執,是我相當佩服的一個人。
我接過了名片,上面有著周知棠的幾行字:“介紹熊勤魚先生來見你,他有一件你一定有興趣的事要煩你,希洽。”
我實在不喜歡這位熊勤魚先生,但是他的名字,我卻是如雷貫耳了。
他不但是這個城市的豪富,而且他的富名,還達數千里以外的許多城市。
熊勤魚有著數不清的銜頭,擔任著數不清的職務,這樣的一個人,為甚麼要來找我呢?光是這一個問題,已足以引起我的興趣了。
我立即放棄了去採集古鬆的念頭,用鑰匙打開了門:“熊先生,請進來。”

熊勤魚跟著我走了進去,在客廳中坐下,坐了下來之後,他卻又好一會不出聲。我忍不住問道:“熊先生,究竟有何指教?”
熊勤魚的神態,已不如剛才那樣倨傲,他期期艾艾:“我……有一件事想麻煩閣下,但是……衛先生你卻絕不能洩露我們兩人之間的談話,而且也不能將這件事向任何人提起!”
我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幾分:“你有甚麼話要說,只管說好了!”
我相信熊勤魚一生之中,從來也未曾受過這樣不客氣的訶責,他神色極之尷尬:“是……是……衛先生,我是想請你尋找一樣失去了的東西。”
我不禁大失所望,因為我所期待的,是一件十分複雜,十分離奇的事情,唯有那樣的事情,才能得到解決困難的無限樂趣。而熊勤魚卻只不過要我去尋找失物!
這種事情,我非但不會有興趣,而且這種事找到我頭上來,對我簡直是一種侮辱!
我站了起來:“對不起,熊先生,我不能去幫你尋找失物,你找錯人了,請你回去吧。”
熊勤魚也站了起來,失聲道:“可是我所謂失物,是一塊稀世翠玉,十六年前,國際珠寶集團對它的估價,便已經達到二百萬英鎊。”我冷冷地道:“錢嚇不倒我的,先生。”熊勤魚道:“可是這是一塊世界上最好的翡翠,自從有翡翠以來,沒有一塊比得上它!”

其實,熊勤魚不必饒舌,我也知道這塊翡翠的來歷的。這的確是一塊最好的翡翠——我沒有見過它的實物,但是卻見過它的圖片和描寫它的文字。

那塊翡翠,熊家的上代是如何得來的,是一個謎。有的人說,熊家的上代曾跟左宗棠平定過西域,那塊翡翠是從西域得來的。也有人說,那是熊家上代破了太平天國的天京,從天王府中搜出來的,更有人說,熊家的上代,原是和XX手下的一個跑腿的,在“跌倒和XX,吃飽咸豐”一事中,他趁亂在和XX府中偷出來的。

種種傳說,不一而足,但似乎部無關宏旨,要緊的是,熊家在清朝時。便已聲勢顯赫,家族之中,做過封疆大吏的有好幾個人。

只不過那時,熊家的人絕不透露珍藏著這樣的一塊翠玉,因為說不定皇帝老爺一個高興,要“查看”一下,那就麻煩了。
一直到了民國初年,熊家已遷往上海,在一次法國公使的招待會上,當時熊家的家長——也就是熊勤魚的父親。大概喝多了幾杯,要不然就是與會的法國女子太迷人,他竟透露了這翠玉的秘密。

於是,這塊奇異而價值連城的翡翠,才開始為世人所知,但是前後見過這塊翡翠的人,卻也只不過七八個,最後見到的是一個美國流氓,這個流氓就在中國,憑藉著洋人的身份,招搖撞騙,地位混得極高,他在看到那塊翡翠的時候,用間諜用的照相機拍下了一張照片,並且寫了一篇十分詳細的文章,介紹這塊翡翠。

根據這篇文章的記載,這塊翡翠是真正的“透水綠”,也就是說,通體是不深不淡的翠綠色,高三點六五公分,寬七公分,長十七點三公分,是長方形的一塊。當時,國際珠寶集團的估價是二百萬英鎊。

那是當時的價格,如今,這樣的翡翠十分稀少,而需求甚多,一隻橢圓形的戒指面,往往便可以值到三四萬英鎊,試想,這麼大的一塊,可以剖成多少戒指面,它該值多少鎊?

而這樣的一塊翡翠,卻居然失去了,這應該是一件轟動世界的大新聞,然而竟沒有人知道,其中當然有著極度的曲折的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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